寻访河北大工匠——工匠精神在现代闪光

 
 
    人物名片

 

    崔文龙，河北易水砚有限公司邹洪利技能大师工作室首席雕刻师。他从部队退伍后，开始学习砚雕技艺，凭借勤奋、好学、认真的品性，钻研十余年，成长为砚雕行业的优秀工匠，成为企业技艺传承和创新的佼佼者。他设计创作的砚台，多次在全国、省、市级专业大赛中获奖。2013年，他晋升为河北省民间工艺美术大师，2019年被评为河北省石雕行业年度人物，荣获第七届河北省能工巧匠称号。

 

    工匠速写

 

    42岁的崔文龙，身材魁梧，说话不紧不慢。企业里，他学习砚雕技艺不是最长时间的人，却是技艺最好的工匠之一。他喜欢专注做事，并坚持做到最好。他为人谦虚，处世低调，愿意把时间花在技能磨砺上。他热爱诗词、历史知识，坚信有文化的匠人才能做出有故事的好砚台。他信守职业理想，认为自己肩负着技能传承重任。他总说：“我只要在砚雕行业里干，就得把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这门技艺传下去。”

 

    1、半路学艺的砚雕匠人

 

    崔文龙是半路择业进入砚雕领域的。高中毕业后，他去参军，五年军旅生涯，磨练了他的品性，锻炼了意志，骨子里刻进了“不服输”的韧劲。退伍后，他回到老家，和父亲崔志国一起在家做砚雕。学了一年手艺，乡邻们就评价他：“有天赋，善动脑，学习认真，老崔家的小子会有出息的！”父亲也发现了儿子的长处：“他对雕刻的每一方砚台都有独到见解。有想法，对于手艺人而言，很重要。父亲看出儿子是块学砚雕的料儿，便倾尽心力传授技艺。

 

    老崔做了半辈子砚台，用坏的刻刀能堆起半人高，他总对儿子说，“干砚雕这行，没点儿耐性可不行。一个匠人，没个十年以上淬炼，成不了好匠人。”崔文龙记住了父亲的话，他越发沉下心来，一门心思练技艺。

 

    砚雕是个精细活，设计、构图、打磨砚石、出胚、雕刻纹饰……多道工序，往往一气呵成。崔文龙制作工艺繁复砚台时，不眠不休是常事，他说：“活儿不干完，睡不踏实。”家里没订单任务时，他也拿着刻刀在砚石上练手。这股拼劲，让他迅速成长，技艺日臻成熟。

 

    砚雕中，雕法多样，繁简不一，阳雕、阴雕、镂空雕、平雕，各有特色，因材施用。崔文龙痴迷其中，钻研琢磨。几年以后，个中技巧均能拿捏得当，且运用得恰到好处。精湛的技艺让其声名鹊起，他成了当地民间有名的砚雕匠人。

 

    好手艺赢得了好机遇。河北易水砚有限公司相中他的出色技能，向他伸来橄榄枝。崔文龙动了心，带着对砚雕技艺的热爱，他入职企业，追随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中国首届文房四宝制砚艺术大师邹洪利先生进一步深造。借助企业这一广阔舞台，一步步向梦想靠近。

 

    2、巨型书简砚闪耀地质博物馆

 

    在河北省地质博物馆，一方巨型砚台夺人眼目：砚型呈书简状，长2.98米，宽0.99米，高0.58米，陈列于展厅醒目位置，平添一股浓郁的文化气息。

 

    砚台上，小篆字体的“河北地质赋”娟秀整齐，砚堂创意为河北省地形图形状，砚池中以阳雕技法凸显北京、天津、雄安三地，强调京津冀协同发展和雄安新区设立。整方巨砚构思精巧、雕法细腻，是目前国内最大体量之书简砚式。此巨砚，就是崔文龙带领团队一起完成的。

 

    2016年，省地质博物馆领导找到河北易水砚有限公司，提出想做一方巨砚陈列于展厅。巨砚雕制有明晰要求：上需书写河北地质发展史，需绘制燕赵地形图，把体现河北发展成就之特征雕刻于中……拿到定制合同，崔文龙和同事们开始全力以赴。

 

    首先是选材。易砚始于东汉，距今有2000多年历史。砚石取自易水河畔，为色彩柔和的紫灰色水成岩，砚石分两种：玉黛石、紫翠石，“玉黛石黑绿相间，紫翠石上有石眼，两者色泽不同，雕琢后呈现效果迥异。所以，选哪种石材雕刻砚台至关重要。”崔文龙说。经过反复商讨，最终确定以玉黛石雕之。“因为此种石材颜色古朴厚重，与博物馆定位更匹配。”

 

    材质定了，其后是构思。好的创意来之不易，创意既要满足砚雕工艺要求，又要符合定制方心意，“博物馆是展现文明进程之地，古代书简是记录历史演变的工具。两者结合，相得益彰”，说起最终创意，崔文龙记忆犹新，为之，他曾殚精竭虑，想了数天。当他把创意方案给到地质博物馆时，很快通过。书简巨砚随后进入制作流程。

 

    “砚雕精髓强调以刀化笔、随石赋形、以意为之，力求达到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崔文龙说，选一块合适的玉黛石是巨砚雕刻成功的关键。为此，企业租来吊车，把储存的石材一块块翻转、吊起，逐一挑选。“此书简巨砚，与平常之砚台不同，形体大，有文字、图形，文字字数怎么排布，字雕多大、间距多少，方能与主板宽度正合适。地形图等比例缩小后，手工怎样雕刻才能减少偏差，这些问题都需考量。”看似不复杂的巨砚雕刻任务，经过细节分析，方觉难度很大。

 

    越是艰险越向前。崔文龙带着雕刻团队迎难而上。雕刻文字时，为了精准确定字号大小，间距多少，就先拿小块石材实验，不合适，就重来，仅此一项，就试验了十几次。地形图上要凸显北京、天津、雄安新区，采用阳雕技法能满足要求，他就先画图，一遍遍雕刻，直到偏差消弭。经过几十次技能“演练”，终于进入“实战”阶段。五个月后，六位砚雕师在近3米的玉黛石上同时作业，崔文龙身先士卒，俯身埋首雕琢，刀刻溅起的碎石片飞舞眼前，他亦不理会。就这样，历经半年，巨型书简砚终于大功告成，完美面世。

 

    记者在省地质博物馆参观时，看到不少市民驻足于书简巨砚之前欣赏品鉴，此方巨砚成为博物馆的亮点展示，为博物馆的文化底蕴增色不少。

 

    3、首创石质奖牌惊艳国际赛事

 

    崔文龙擅制砚台，但砚台以外的物件，他也能做得精益求精。两年前，他研发创制的石质奖牌曾闪耀国际赛事，为业界震惊。

 

    2017年，“京津冀·易水湖国际铁人三项大奖赛”在易县举行，有关部门提出，易县产石，若以石材做奖牌可彰显地域特色。于是，制作一批石质奖牌的重任交到河北易水砚有限公司。公司几经斟酌，决定由崔文龙领衔完成。

 

    做奖牌不同于做砚台，两者用刀、雕刻技艺大相径庭，如何做，初始，崔文龙也一筹莫展。但他这人从不服输，不言败，他靠经验、技能，摸索着一点点来。

 

    他先选多块玉黛石，按照黑色、绿色、黑绿混杂色系排布，然后拿着原料石材，逐一打磨、定形，根据每种不同颜色，雕刻出不同尺寸的圆形奖牌。雕刻中，他发现，奖牌上端需雕出3厘米长、0.5厘米宽的椭圆形缝隙，用以穿奖牌吊带。缝隙雕刻时，必须保持正反两面平齐，一旦有偏差，吊带穿进去后，奖牌就歪了。这是个技术难题，需雕者技艺娴熟、认真谨慎。崔文龙每次雕刻时都全神贯注，当时为炎夏，每做完一块奖牌，他都汗湿衣背。即使这样，他从没降低过标准。最后，9块样品制作完成，交给主办方最后定夺。经商讨，主办方确定以上好绿色玉黛石作为奖牌原材料，奖牌为圆形，外径8厘米，厚度8毫米，方寸奖牌上有大赛标志和名称，也有易水砚品牌LOGO,共制作了369块，可谓小奖牌，大信息容量。“国际赛事颁奖仪式上，当获奖运动员戴上我们精心制作的奖牌而面露惊喜之色时，我和同事们都无比喜悦。”崔文龙回忆起那时情景，依然难抑激动。这次成功的制作经历，开创了国内体育界石质奖牌制作的历史。

 

    此后，国内一些综艺赛事，也相继找到河北易水砚有限公司，定制节目专属的石质奖牌。而这些任务，基本都是崔文龙带领团队完成。他说：“每完成一次创新制作体验，内心都充盈着成就感。我喜欢这种挑战自我的感觉。”

 

    4、给砚台制作涂抹上现代色彩

 

    笔墨纸砚是中国传统文房四宝，砚作为其中之一，曾陪伴古人度过岁月，书写生活。但随着时代发展，砚台实用性逐渐退化。面对行业的萎靡，崔文龙从未想过放弃，他说，干一行，爱一行。既选砚雕做职业，就要坚持下去。

 

    坚持从与时俱进开始。古时，砚台雕饰，以龙、凤、麒麟、龟为主。现代，人们更喜花鸟虫鱼、山水人物、博古器等图案。崔文龙就以市场所需雕刻砚台。他雕“岁寒三友”松竹梅砚，雕十二生肖砚……看到国家欣欣向荣，他就带领团队创作《太平盛世砚》《核心价值观砚》《一带一路砚》。这些创新砚式一经推出，就引发市场追捧，模仿者甚多。

 

    以前，砚雕都是手绘图案，慢且不一致，雕者画工若不精，图案还呆板无趣，影响砚台整体品质。崔文龙想到了改进，他学习使用电脑和制图软件施画图案，操作数控机床雕刻机和激光雕刻机制作砚台，不同文字、各种LOGO都能标准化雕出，他把现代科技和传统技艺有机融合，创新发展。

 

    “过去，砚雕企业做什么产品，大家就只能买什么产品。现在，砚台越来越多向收藏品转变，流行个性化定制。”崔文龙准确捕捉到市场消费动向，他也学着转型。几年间，他相继为长城汽车、恒大集团等企业，北京大学、河北大学等高校设计制作纪念砚，作品广受好评。《北大风光砚》还获得了保定市工艺美术精品展优秀奖。2014年，他成为企业“邹洪利技能大师工作室”首席雕刻师。

 

    崔文龙说，在保留传统元素基础上，给砚台制作镀上现代色彩，满足消费者所需，是让砚雕行业走得长远的良策。

 

    5、砚雕行业的传承和坚守

 

    易砚为中国四大名砚之一，享有“南端北易”盛名，其雕刻技艺沿袭千年，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担负着传承之责。崔文龙对此深有体会，也深感责任重大。采访中，他说：“我多带几个徒弟，就多几个人学会砚雕技艺。这件事，值得做！”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在公司，每遇重要砚雕任务，他都带头上阵，年轻匠人雕刻时，他在旁指导，必要时，自己手拿刻刀做示范，直到雕刻符合标准为止。公司把残疾青年招进企业，由他带领残疾青年学习砚雕技艺，既为易水砚“非遗”制作技艺的传承，也为让他们学到一门手艺，将来能养家糊口。

 

    崔文龙热心参与和砚雕有关的活动。在企业承办的河北省易砚雕刻大赛以及砚雕大师职称晋升活动中，崔文龙热心动员，积极组织参与。2018年，保定市总工会主办、河北易水砚有限公司协办了“保定市职工职业技能大赛·砚台雕刻决赛”，为让更多雕刻匠人参赛，崔文龙挨家挨户作动员，讲大赛意义，激励匠人参加，最后有百名砚雕师同台竞技。同事王传福说起这事，感叹道：“只要和砚雕技艺传承相关的事，说给崔师傅听，他肯定会热心去办。他总想给这行业尽点儿力。”

 

    记者采访时，在易水砚展厅，近千块砚台摆放展示，琳琅满目。崔文龙喜欢诗词、历史知识，看到砚台图案，会马上吟出古诗，或者说出典故。他说：“砚台是文化符号的表达，从业者，只有加深自身文化修养，才会雕出内容丰富的好砚。”他主张年轻匠人多读书，从书中汲取创造养分，丰盈内心。他认为：“做有内涵，有故事的砚台，才会吸引更多消费者喜欢和购买。”同事张鹏程说：“崔师傅常常能做出创意独特的砚台，除了了解市场需求外，和他研究砚雕行业的历史，学习相关文化也密不可分。他做事认真踏实，追求卓越，是我们年轻雕刻师的榜样。”

 

    在崔文龙的辛苦付出下，近年来，“邹洪利技能大师工作室”新品屡获殊荣。2018年，在第五届中国·徐州文化产业博览会上，《饕餮盛砚》荣获中国“汉博杯”工艺美术创意设计大赛金奖；同年，《一带一路砚》荣获第六届河北省特色工艺美术精品大赛银奖……

 

    说到未来，崔文龙就是一句话：“我喜欢砚雕，钟爱易水砚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制作技艺，我会一直坚守下去。”他的承诺，与屈原《离骚》中所写：“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无比契合。也许，这就是他入行之时的初心，一直未变。

 

    文/本报记者魏伟

 

    图/本报记者毕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