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响东方的狮子吼

寻访记者　杨毅松

　　唱一曲水浒传，瞅一眼望海吼，千年古佛苦盼，铸造基地涅槃。千载风云一笔过，留下佳话后人谈。泊头，在铸造业已经跨越了13个世纪的老城，在新世纪又迎来了新的春天，“中国铸造名城”名至实归不说，经济发展也迅速迈上新台阶。

■“铸造之乡”展馆

　　拿破仑曾经说过“东方有一头沉睡的雄狮，谢天谢地让他继续睡吧”。“睡狮”比喻中国，自拿破仑提出之后，在中西方广为人知。但是，为什么古老的中国会有雄狮的美誉，似乎没有人做过考证。

　　在狮城沧州，有一尊面朝大海怒吼了千年的铁狮。这尊望海吼不仅给了无数文人遐想的空间，更给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注入了不竭的精神动力。据文献记载，沧州铁狮子原铸于公元953年，是中国现存年代最早、规模较大的铸铁艺术珍品之一，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历经千年的风雨侵蚀，目前狮体已残缺不全。几年前，为抢救保护国宝，沧州市政府决定重铸铁狮。据了解，“新狮”铁狮子体积是原铁狮的1.32倍，净重100.08吨。而其铸造者，就是泊头的铸造企业。

■铸造车间

　　1 千载历史如云烟 五代古佛诵平安

　　泊头人好客，品着当地特产鸭梨，县委宣传部的同志对泊头铸造历史娓娓道来：

　　泊头铸造历史悠久，距今已有1300年的历史，是中国近代工业的发源地之一。明史料记载，“交河东，乃九河之交，十有九涝，黎民多有外出谋生者，以冶铁为最，近至州府郡县远到南洋文丽”。“说早有多早？闻名世界的沧州铁狮子给中国乃至世界留下了不解之谜，沧州没有大量的铁矿石，为啥却成了铸造源头？1987年在泊头西部出土的五代十国时期的铁佛，宝相庄严，铸造工艺已经十分成熟。”

　　泊头铸造传承人，如今已经是70岁的老人苏洪升说，“打行炉，倒犁铧”，是泊头铸造人上千年传承下来的行内话。当年的手艺人少则十来人,多则二十来人，以扁担、独轮车为工具，带上风箱、炉子等用具，夜行日作，流动作业。千百年来，他们的足迹踏遍大江南北，“哪里有铸造，哪里就有泊头人”的俗话广为流传。如今，这些老手艺人的身影已经隐没在历史的背后，但是他们却为泊头铸造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历史资料这样记载了当年泊头铸造业的繁盛，“县民营生铁厂约计600余家，资本总额在300多万元，工徒不下四五千人，在河北实执冶铁之牛耳”。天津三条石第一个铸造坊秦记铁铺为原东辛店乡西望店人秦玉清创办。上世纪30年代，泊头人在三条石创办的铸造厂已发展到四十多家，为北方民族工业的发展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新中国成立后，天津、长春、沈阳、北京等地的铸造厂多由泊头人支撑局面。

■上世纪80年代泊头铸造的最大的阀门

　　2 “泊头人民有志气”河北机械小巨人

　　新中国成立后，泊头一直是全国铸造业的典型。苏洪升说，1958年，全县范围内都建立了公社铸造厂，用玛钢生产农具和马车轮等。河北省机电厅和国家商业部多次在泊头开现场会推广经验，当时的产品还送到北京农展馆展出。

　　泊头当地一位老退休干部说：“上世纪60年代，咱泊头的农具被国家一机部确定为名牌产品，年产几十万片犁镜专供东北山地使用，新犁镜百步出滑不粘土，靠的就是当时的立茬结晶工艺。”

　　1963年，泊头在上海、西安、天津、北京、沈阳五大城市设立了办事处。年产量达到两万吨，产品供不应求。

　　在泊头市铸造博物馆，馆员讲述了泊头铸造被国家领导人多次提名表扬的经历。“（上世纪）70年代初，河北省邯郸邢台钢铁基地上马，需要大批铸件和设备，泊头承接了工程所需的六项299种、19万件配套任务。其中，1800毫米口径大阀门就连英美等发达国家都无法规模化生产，而泊头人就按施工要求如期交付使用。”生产大阀门成为一种时代精神和挑战传统的大气魄，《人民日报》等各个媒体均在显要位置进行了大篇幅报道。李先念副总理为此两次亲临泊头视察，并欣然写下了“泊头人民有志气”的题词。

　　近几十年，铸造业一直是泊头经济的支柱产业。目前，泊头有铸造企业500余家，从业人员接近两万人。“铸造业普及之广，从业人员之多，在地方经济中的比重之大，铸造历史之久，对我国铸造业影响之深远，当数泊头第一。”县委宣传部的干部骄傲地说。

■泊头当时有关铸造的历史文献

　　3 工艺调整上水平 再铸雄狮显风骚

　　上千年来，泊头铸造都是干模工艺。直到距今160年前，由泊头铸造世家秦玉清的弟子们经过无数次实验，才发明了硬模工艺。而近现代又出现了金属模工艺，甚至3D打印工艺模子都出现在了生产工序中。

　　苏洪升说，1989年，在当地开始推广“双排大间距冲天炉”，大幅度提升了功效。由他所在的铸造研究所研发并推广的节能工艺，已经使焦炭比例从1：4提高到了1：10。当时，大多数企业还在使用粘土沙进行生产，在泊头南王庄的铸造企业最多，从业者众，以致当地人都不够用，只能从外地高价雇人。

　　改革工艺通过创新提效，泊头当地企业——河北吉奥机械制造有限公司董事长孙汝锋深有体会。铸造用冲天炉热能消耗高，需要进行热能回收。而孙汝锋的目光就盯在了能量回收上。2010年，孙汝锋将视线转移到环保设备生产。当时市场上使用的多是金属换热器，只能在低温下使用，燃气温度高于300℃时，需掺入大量的冷空气，还需控制系统高温保护。降低排烟热损失和回收烟气余热的技术是大难题，工业上的大量炉灶排出的烟气可达1000℃左右，热能损失严重。

　　孙汝锋经过考察发现，工业炉窑余热回收差的原因，除了排烟温度高和换热器能力小之外，鲜为人注意的是烟气和热风的余热未能有效保存。一向敏感的他，脑中闪现出“余热回收”的新概念：首先设法降低炉子排出的烟温和烟量，然后通过高效换热器将余热最大限度地回收并全部送入炉内。

　　没黑没白搞试验，高效的热能回收系统终于研制出来。新型热能回收系统采用导热性和抗氧化性材料，研制成新型导热管，再组装成热能回收系统。把热能回收系统置于离烟道出口较近、温度较高的地方，不需要掺冷风及高温保护，两个蓄热室交替吸热放热，最大限度地回收烟气的热量，再将助燃空气和煤气加热到700℃以上，即使低热值的燃料也能实现稳定着火和高效燃烧。节省燃料10%至20%，产能提高10%以上，烟气排放温度低于120℃……这套新型热能回收系统结合配套的除尘设备成为节能环保的新代言。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说一千道一万，铸造名称还得拿出精品说事。沧州铁狮子历经千年已经腐蚀严重，能不能再铸一头铁狮子，代表中国铸造业的最高成就，成为了摆在泊头人面前的一件大事。

　　宣传部的同志讲述了当时的制造过程，原来，新沧州铁狮子铸造曾经历过两次失败。2010年1月28日，第一次铸造结束后，技术人员在清理砂坑围砂时发现铸造的铁狮狮身有裂痕。其后，第二次铸造又发生了意外：2010年8月19日，天降大雨，积水将铸造砂坑浸泡损毁。在两次失败后，有关专家谨慎更改了设计、铸造方案，于当年在中国铸造之乡沧州泊头一家铸造公司再次启动浇铸，终于铸造成功。后来，世界记录协会的工作人员在河北沧州铁狮重铸揭幕仪式上宣布：新铸造的沧州铁狮子成功创造一项新的世界纪录，为世界上一次性整体浇铸最大的铁狮子。

　　4 环保压力勇断腕 企业寻求新发展

　　作为传统的老工业基地，泊头市素有“中国铸造名城”、“中国汽车模具之乡”、“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设备制造名市”之称，2000多家工业企业，支撑泊头的经济命脉。但是，部分产业环境污染较重、能耗较高、科技含量偏低等问题，成为关乎产业发展未来的“生死线”。

　　泊头，与佛山、无锡并称“中国三大铸造基地”。可是，近年来，企业规模小、生产环境差、烟尘排放多等问题却让这张城市名片蒙尘。

　　阵痛之中，泊头人清醒地意识到，不“刮骨疗毒”，这个历史悠久的传统产业面临的就是死路一条。于是，仅在2014年，泊头就关停了106家企业，家庭作坊式的铸造企业全部关停。同时，实施冲天炉及除尘脱硫设施改造500家、改电炉115家。

　　阵痛后，存留下来的企业开始寻求新的出路。从开始只能做拖拉机扳金、农用车部件，到现在可以完成高档轿车的产品设计、车身整体模具加工以及汽车冲压件等的整个生产过程，与一汽、二汽、上汽、广州本田等40余家国内名企以及奔驰、雷诺、本田等海外品牌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泊头成为全国汽车模具行业中规模群体最大、产业聚集度最高的地区，被定为“中国汽车模具冲压件生产基地”。去年，泊头新上了11条汽车模具自动、半自动生产线，今年准备再上5条，从而完全颠覆敲敲打打的传统模式，更加精细化，也更加符合绿色、环保的要求。

　　当然，也有不少铸造企业还在不懈地寻找着适合自己的出路。恒盛铸造是一家外贸型铸造企业，负责生产的副总经理宋文杰评价父辈创业者说，他们那一代是“耍手艺”的，产品铸好后主要是销往欧美市场。现在不一样了，世界经济低迷，从2000年后，外部市场的需求就萎缩了，目前公司正在选择两条腿走路，一是保持铸造精品化；二是走机械设备的路子，眼下已经和国内知名企业签订了供货协议。但是，距离彻底转型成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5 铸造伴着车轮“火” 泊头“举起”奥运会

　　泊头市铸造协会副秘书长王培华介绍说，泊头市现有铸造企业500余家，固定资产40亿元，年产值119亿元。产品共有千余种，为国内20多个省市的2000多家企业提供铸件服务，产品远销美国、日本、英国、德国、意大利等30多个国家和地区。

　　如今，泊头铸造产业的转型升级已经成果斐然。其中，汽车模具产业发展迅速。2000年至今，针对蓬勃发展的汽车模具产业，泊头市委、市政府相继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培育了多个骨干龙头企业，使得汽车模具产业的整体规模和产业水平实现了快速升级，成为全市发展最快的行业和支柱产业。目前，泊头市有汽车模具生产企业40家，固定资产10亿元，年销售收入28亿元，覆盖件模具产值占全国的20%，从业人员6000人左右。

　　更让泊头铸造人骄傲的是和奥运会“攀亲”——泊头小工厂举起奥运大杠铃。“ZKC”是河北张孔杠铃制造有限公司的标志，这个从泊头小村子里走出来的厂子，先后成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2016年里约奥运会举重器材唯一供应商。其中的奥秘是什么呢？

　　“我们是在做模具，我出什么样子，他那边就是什么样子……” 在河北张孔杠铃制造有限公司的车间内，工人徐师傅正在聚精会神地车杠铃的模具。他说，这个杠铃模具就是明年巴西奥运会要用的，精密度要求非常高，“我把头发放里面以后拽不出来，一拽拽断了，一点空隙都没有。”

　　杠铃看起来傻大笨粗，实际上对技术要求非常严格，0.2毫米的比赛用杠铃轴线弯度、5克的杠铃片重量误差等国际领先技术指标让“张孔制造”得到了奥组委的认可。

　　去年11月7日，国际举重联合会代表大会上，国际举联主席阿让宣布：沧州泊头的张孔杠铃公司成为2016年里约热内卢奥运会举重器材全球唯一的供应商。要知道，当时与张孔一同竞争的，还有来自日本、美国等地的五家世界知名公司。全世界都开始追寻“ZKC”这三个英语字母组合的含义。

　　河北张孔杠铃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志国笑着做了解答：张孔其实就是我老家一个村子名，最早我这工厂就是在这个村子里面。ZK两个字母特别简单，张孔英文大写字母的缩写，加上C，张孔china，中国张孔。

　　其实，早在2008年，张孔杠铃就已经是北京奥运会举重器材的供应商。

　　在公司的展览室，张志国指着一个陈列的杠铃说，这就是北京奥运会用过的，“当时是在2008年奥运会上正式比赛时，全场运动员用的那副杠铃，完了之后有冠军签字的。2009年8月8日奥运会一周年在北交所拍卖，拍到20万，我们又给拍回来的。”

　　在其公司生产的一则产品上，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广告：引领中国力量，传递民族之梦！

　　这难道不是7000万燕赵儿女的梦，不是13亿炎黄子孙的梦想吗？

　　采访结束时，泊头市政府有关负责人说：“如今，泊头铸造产业的发展得到国家和社会认可，铸造名城这张名片是进一步开拓国际、国内市场的准入证，必将引起国内外同行更为广泛的关注，为泊头铸造产业向更高层次发展注入强劲动力。”

　　■本报记者郑荣玺摄